左上顺时针起：John key、Christopher Luxon、Jacinda Ardern、Chris Hipkins、Mike Moore、David Lange以及Bill English。这些曾经或正在就任总理职务的人中，许多都在任期内面临过领导权挑战，有些人选择辞职并交权给党内继任者。 Photo: RNZ file images / 123rf
解释性报道：随着"政治八卦"季节的来临，许多评论人士试图预测国家党和工党领导权的未来走向。
如果一个政党决定针对自己的党魁启动党内罢免会发生什么？一位专家形容，这种情况会引发一场如莎翁戏剧般的权力争夺战。
事先声明--此时此刻，无论是国家党还是工党，都没有任何党内动荡的迹象。
不过，关于总理Christopher Luxon的领导权可能受到挑战的持续不断的流言在最近几周甚嚣尘上，而国家党资深国会议员Chris Bishop则不得不澄清自己无意向Luxon发难。Sunday Star-Times在周末刊发的一篇由国内事务编辑Andrea Vance撰写的报道称，Bishop近期的一系列动作是一场"失败的政变"。
Chris Bishop（左）就他有意挑战Luxon的传言予以澄清。 Photo: RNZ / Samuel Rillstone
在今年9月的RNZ/Reid民调数据中，Luxon在总理人选支持率方面得票不到20%，而在近期IPSOS发布的调查中，政府表现更是出现新低。
不过，种种这一切迹象是否意味着在明年大选之前可能会出现领导权易主的情况？
新西兰政坛的过往历史中不乏各种"狗血时刻"。当对某位党魁的信心下跌时，其党内地位往往也会遭到挑战，而这种情况甚至也会发生在正在任期的总理身上。
本文为您解读新西兰政治生态中这种情况是如何发生的。
Christopher Luxon在2021年末出任国家党党魁。 Photo: Supplied / National Party
领导权更迭是如何发生的？
这其实很简单。只要一个政党的党团内有一名成员对现任党魁提出不信任投票的动议即可。如果这个党恰好正在执政，那么不信任投票通过也可能意味着总理也跟着换人。
以国家党为例，该党党内国会议员按多数规则进行直接投票。
梅西大学政治学教授理Richard Shaw 说："正式来说，国家党的做法是取决于党团全体成员（党章中称之为'Parliamentary Section'，即党内能够进入国会任职的党员）。党团可以在任何时候决定更换党魁（然后需经国家党董事会批准）。"
工党党团也可以直接投票选出新党魁，但如果在7天内没有做出决定，则交由"选举团"决定（工党选举团由党团、党员和工会组成）。
党魁候选人还必须获得工党党团内部超三分之二的支持率，如果未能过线，也需要交由选举团决定。
通常来说，党团决定领导层的闭门投票不对公众开放。
"任何一位党团成员理论上都可以在党团会议上提出动议，要求对现任党魁进行不信任投票。" 惠灵顿维多利亚大学政府学院客座教授Chris Eichbaum说。
不过他指出，"如果你是唯一一个发起动议的人，那是没什么用的。"
一次成功的领导权更迭的关键就是争取足够的支持票。
Eichbaum表示，这个过程可能在媒体视野中上演--比如过去几个月来，很多专栏和热门时评都在揣测Chris Bishop、教育部长Erica Stanford或财政部长Nicola Willis可能上位的可能；但也可能是在国会的幕后进行的。
"这颇具莎翁戏剧的风格--暗箱操作、掩人耳目、谣言四起，然后，某个契机会把这些小道消息变成现实。如果这种权力挑战是很严肃认真的，那么党内就会开始算票了。"
"通常来说这只不过是政治编排的一部分，一旦有人正在试图'逼宫'的消息传出来，接下来基本上就是现任和挑战者开始拉票的阶段。"
"……可能是他的铁杆，甚至可能是某位党鞭会把一份名单交给总理说：'总理，你根本没有足够的票数。'"
总理Jim Bolger。 Photo: AFP
历史上出现过总理被罢免的情况吗？
新西兰确实曾有几任总理在遭到领导权挑战后辞职。尽管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已是近30年前--1997年， Jenny Shipley挑战总理Jim Bolger（已故）。当时Bolger在投票前自行辞职，这种策略通常比在正式投票后被迫下台更常见。
其他距现在相对没那么久远的时间内辞职的总理还包括工党的Geoffrey Palmer爵士，他在1990年大选前辞职，由Mike Moore接任；此外David Lange在1988年也曾经历过失败的不信任动议，但在之后选择辞职。
Eichbaum曾在Geoffrey爵士遭到内阁挑战时以他的执行助理的身份在国会工作过，后来又成为前总理Helen Clark的高级顾问。
"Palmer是在1990年大选前6周左右的时候辞职的。"他说，"但这件事都没走到党团（表决）那一步--他在党团中可能仍拥有多数支持--因为根据民调，有些内阁成员面临失去席位的风险，他们告诉Palmer，他失去了内阁的信任，或者说失去了足够多内阁成员的支持。他的高级同僚Mike Moore也毫不掩饰自己愿意接任。"
Mike Moore、Geoffrey Palmer和David Lange宣誓进入内阁（1984年）。三人均在一段时期内担任过总理。 Photo: Supplied
也有一些党魁是输掉大选后辞去党内职务的，比如Helen Clark；当然也有其他理由辞职的人，比如John Key爵士和Jacinda Ardern女爵。
"Clark是因为她在大选中败北而辞职；而Key和Ardern则是在权衡之后主动让位--他们觉得在下次大选前提前进行人事调整对党派更有利。"Shaw说，"领导层更迭可能由于各种原因，包括政党内部对民意风向的感知，以及对新鲜血液和政策方向的需求。"
Luxon并不是唯一一位陷入信任危机的党派领导。
前总理Chris Hipkins在2023年败选后仍然担任工党党魁，且没有表示计划在下次大选前辞职。不过，媒体也普遍对这种临阵换帅的决定是否有利于大选持怀疑态度。
当然，在野党也发生过大量的权力更迭事件--自从John Key在2016年辞职后，国家党直至2021年Luxon上任之前曾先后经历过4次易帅，其中Todd Muller仅短暂掌权53天；工党在Clark与Ardern之间也曾有过4任党魁。
David Lange（左）辞去总理一职当天，Geoffrey Palmer坐在他旁边（国会大厦，1989年，资料图片）。 Photo: National Library / Ray Pigney / Dominion Post
不同党派有不同规定吗？
在新西兰政坛，党内领导权更替并没有一个统一规范，因此各党派都有自己的做法。
比如，绿党允许党代表向党魁发起挑战，2021年和2022年，绿党前联合党魁James Shaw就曾经历过多次不成功的党内冲击。
Eichbaum表示，工党则多次修改其党魁选举机制，从2012年到2021年间，党魁选举由党员、党团和工会共同决定。这种安排可能导致各方优先顺序不一致--2014年的党魁选举就是一个例子。
"最近的一个例子是Andrew Little和Grant Robertson之间--当时工党国会议员们所倾向的候选人并没有真正成为最终的党魁人选。"
"Grant Robertson当时得到了党内高层的支持，但由于工党选举机制让更广泛的党员也拥有投票权，最终Andrew Little胜出并成为党魁。"
当然，2017年，Little本人在面对当时低迷的民调结果也主动让位。而彼时距离大选仅剩7周，时任代理党魁Jacinda Ardern最终胜选成为新西兰第40任总理。
Jacinda Ardern和Andrew Little。 Photo: RNZ / Dom Thomas
什么情况可能引起领导层震荡？
有时候，当党魁的理念与党派的理念相悖时，也可能引发权力动荡。这种情况在历史上也曾发生过。
"民调或者民意可以--当然，也是主要推手之一--但也有别的情况。我想，1996年至1998年的国家党-优先党政府就是一个例子--在那样的党内环境下，党团和内阁成员即使在公众支持下，也会觉得有必要更换党魁。"Shaw说。
不过如今，很多时候权力交接仍是由民调主导的。这可以归因于美国总统式政治的影响，以及公众对领导人的关注越来越高--如今的民调通常会同时给出政党支持率和首选总理人选。
"这是民调与政治总统化现象的结合，" Eichbaum说，"党魁的个人能力一直很重要，但现在这方面重要性被进一步放大了。"
"由于对领导层的民调频率增加，甚至延伸至对领导人个人特质的调查，使这一话题更加突出。就好像有一台机器，而这部机器的燃料就是我们对领导人的看法。"
Jacinda Ardern、Chris Hipkins以及Grant Robertson（2021年）。 Photo:
不过Shaw表示，民调仍然不是唯一因素。
"民调和民意当然很重要，但政党机制--包括党组织、党团和内阁--是关键筛选机制，因此从舆论调查直接导致领导更替之间并没有一条清晰明确的路径。"
Eichbaum表示，尽管被罢免可能看起来是种羞辱，但领导人本人在这一过程中往往也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有时，这其中也会体现出某种体面和尊严，当然这在政治中并不常见。他们有时候会想：'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做更符合全党利益？'"
"他或她可能会说'好吧，我会辞职，但前提是必须答应我某某事'。"他说。
此外，党魁本人可能也会深度参与自己继任者人选的选拔，比如Bill English接任John Key的时候。
另外，总理如何维护好自己跟党团之间的关系也很重要--尤其是党团规模比较大的时候。在决定指挥棒握在谁手里时，每一票都至关重要，无论是党内资深大佬还是只能坐在后排的政界新人。
也正因如此，总理的其中一部分职能"基本就是HR"。Eichbaum说，"一个非常、非常出色的总理一定会跟自己的党团关系相当密切，并且肯定会定期跟后排议员沟通。"
Luxon近期曾对媒体表示，他"并不担心"那些根据目前民调可能会丢掉席位的国会议员们，并表示他有信心这些党团成员在下次大选后还会再次重返国会。
尽管如此，一些摇摆选区席位的议员或排名议员仍然可能出于对自己席位不保的担忧而向总理发难。
"如果你是那些（有风险的）国会议员，你会怎么想？"Eichbaum说，并描述了在曾发生过的挑战中曾出现过的"逐渐蔓延的不安全感"。
Kenny Shipley与Winston Peters。 Photo: AFP
假如某届政府是联合执政，但发生了党魁易帅的情况怎么办？
联合执政的本质天然要求合作。比如在1996年至1998年的国家党-优先党政府时期，1998年，时任总理Jenny Shipley免去了Winston Peters的内阁职务，联盟也随之瓦解。
Peters和优先党是与国家党被罢免的Bolger达成执政联盟的，而Bolger正是被Shipley取代。这导致直到1999年大选开始前，新西兰政府的运作仅靠少数几名独立议员勉强维持。
"Bolger被罢免的一个有趣之处就在于其执政联盟党派会有怎样的反应，这种情况在当下也值得关注。"Shaw说， "我不记得当时公众很关注这件事，但优先党确实反应强烈。"
如果Luxon在党内失势，那么当前这个由国家党、优先党和行动党组成的三党执政联盟可能也会有一些问题。
"因此，假设国家党党内真有动Luxon的意思，那么由于他本人同时也是总理，这就意味着行动党和优先党在这件事上也存在利害关系。"
"换句话说，在联合政府的背景下，党魁人选实际上也是整个政府组成各方都必须关心的问题。"
"一旦联合政府的主要政党发生动荡，其他较小合作方一定会高度关注。"
目前的联合政府由国家党、行动党和优先党组成。 Photo: RNZ / Samuel Rillstone
公众在这方面上有什么发言权吗？
尽管我们有权决定谁来当我们的选区议员，也可以投票给我们支持的政党，但公众意见无法左右大选之后发生在国会内部的权力变动。
话虽如此，公众对领导层更迭的反应才是关键。
"这些变动在形象上的影响同样重要，这是政党考虑的因素之一。" Eichbaum说。
比如澳大利亚曾在10年间更换过5位总理，高层的频繁更迭导致了澳大利亚出现了所谓的"10年总理旋转门"时期。
"某人下台后，政党是否会在民调中获得支持增长？如果我们被看作一个四分五裂、无法稳定总理的政党，这对公众对政党的观感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而当然，这背后还有一个事实：过去半个世纪以来，只要某位总理在任中辞职，其所在的政党在下一次大选中就一定会失利。
Eichbaum表示，当下关于高层变动的各种传言主要还是媒体的揣测，但最终实际情况如何，只有党团内部的人才最清楚。
"要知道，一次干净利落的权力交接--就像莎翁剧一样--你是不可能提前就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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