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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延音:单手协奏中的完美与缺憾

15:04 pm on 26 September 2024

Bryan Crump

刘健演奏得大汗淋漓。

这是我在位于新西兰音乐学院(New Zealand School of Music)刘健本人的办公室里看到他演奏拉威尔(Maurice Ravel)的【左手钢琴协奏曲】的开头部分时,首先注意到的事情。

本周六(9月28日),刘健将与惠灵顿交响乐团(Orchestra Wellington)一起演奏这部作品,而我来到他的办公室,不仅是想听到这首单手协奏曲的声音,更想看它是如何被演奏的。

在擦拭了额头的汗水后,刘健解释道,这首法国作曲家的作品可能不是他演奏过最难的作品,但肯定是最特别的作品之一。

首先,为什么它只能用单手呢?

"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刘健解答到,"钢琴家保罗·维特根斯坦(Paul Wittgenstein)在一战中失去了他的右臂,是他委托拉威尔写了这首协奏曲。"

维特根斯坦。 Photo: BFMI, CC-BY-SA 3.0

当时,这位奥地利钢琴家曾向许多著名作曲家发出为他创作音乐的请求,以便他能够继续自己的音乐事业。不过在维特根斯坦去世后,拉威尔的这首曲子被演奏的是最多的。许多人认为,这部作品的优秀程度要比大部分双手作品还好上一倍。

不过维特根斯坦本人并不认可这一点。这位与著名哲学家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是亲兄弟的音乐家,与他的哲学家弟弟一样,性格乖张古怪。

他在没有经过拉威尔同意的情况下就擅自对乐谱进行了修改,还抱怨它过于"爵士化",古典意味不足。

他还对那些大段大段的钢琴独奏段落表示不满。

"他告诉拉威尔,如果他想要那么多独奏的话,他就会要一首钢琴奏鸣曲,而不是协奏曲。"刘健说。

然而,独奏部分却是这首曲子的核心跟灵魂,就像是整部作品中的独白部分,钢琴家与乐团通过对这首曲子的合奏,演绎出作品深处的冲突与交流。

对于刘健来说,很容易能从音乐中感受到战争的回响。维特根斯坦失去了他的手臂,但拉威尔在那场"终结一切战争的战争"中失去了许多朋友。

由于这部作品是为了左手演奏而创作,而左手通常负责钢琴的低音区,因此拉威尔巧妙地运用了不同乐器的低沉音色,这也延续到了他在乐团的安排上。

拉威尔。 Photo: Public Domain

这首作品以低音提琴开场,随之加入的是最低沉的乐器之一:低音大管--这也是为数不多的为这种乐器谱写的独奏之一。

其他乐器逐渐从低沉中浮现,将音乐逐渐推向高潮--直到此时,钢琴才单独登场。

刘健要做的不仅是单手独奏那么简单--拉威尔费尽心思创作出只用五根手指来弹出两只手的效果。

刘健向我展示了作曲家如何在一段谱子中同时弹奏两种节奏,一种是二拍,另一种是三拍。用两只手演奏已经够难了,但试着用五根手指来分配这两种节奏更是难上加难。

曲作者确实给了独奏者一个"救生索":大量使用延音踏板,这使得演奏者可以在手离开琴键后,其余音仍然能持续。

我请刘健在不使用延音踏板的情况下演奏一段,然后再按拉威尔的写法加入延音踏板。

第一次演奏听起来断断续续,第二次则如行云流水。

可以说,这是一首"左手与右脚的协奏曲"。

那么,当左手在忙碌时,刘的右手在做什么呢?他是把手放在屁股下面吗?还是把它绑在身后?

刘健通常让右手自然下垂,除非需要借力让身体转动,以让左手能到达钢琴的高音区--那些区域通常并不需要左手触及--别忘了,拉威尔希望这首作品听起来像是用两只手演奏的。

他是否担心自己的右手会因此生疏呢?

"我注意到我左手弹奏的音符已经变得更有力量了。"

刘健不会浪费时间重新适应正常的双手演奏的状态。在他与惠灵顿交响乐团合作的第二天,他将在基督城进行他的第一场双手演奏。

刘健。 Photo: Supplied / Jian Liu

至于维特根斯坦?最终,他还是意识到了拉威尔为他写下了一部音乐杰作,并开始按拉威尔的原版演奏它。实际上,这部作品的故事甚至进入了流行文化,还曾出现在美剧【陆军野战医院】(M*A*S*H)的其中一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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